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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妈祖

王十一那句你是我的女人,说出来相当有霸气,足可以敌过人世间千百句情话。

表达爱意的话不一定要用柔和的语气说出来,有时候,粗一点,野一点,更能够挠动女人的心。

“明天我们就要走了,是该好好计划计划了。”其实,在他王十一的心中,他早就规划好了这次旅行的行程。

“在这最后的日子里,我们要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王十一喃喃自语。

“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一瞬间,何所忆突然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变得崇高起来。

“昨晚,我做的是什么梦?”王十一卖起了关子。

“美力坚-梦啊,公司上市了。”难道做一个梦就有意义了?何所忆一头雾水。

“我感觉昨晚妈祖显灵了,她在天上保佑着我。”王十一真诚地说道,他说完,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天空是空的,什么也没有。顺着王十一的目光,何所忆什么也没有看到,甚至一片无心经过的云也没有。

“你要去妈祖庙吗?”何所忆突然若有所思。

“是的,我们要懂得感恩。”王十一轻声说道,他说完,一下子就变得精神抖擞起来,把头颅高高地昂扬了起来,跟清晨打鸣的公鸡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灌进他鼻孔里的是女人洗发水的芬芳。

“你头发的味道很好闻。”王十一又轻轻地翕动了一下鼻翼。

“是吗?”何所忆脸上浮动着笑容。

“有一股花草香味,充满了森林气息!”王十一恭维道。

“哈哈哈,王十一,你什么时候嘴巴变甜了,学会讨好自己的女人了,不过,我用的那瓶洗发水是你在超市购买的。”何所忆很享受男人的恭维。

“我是不是有独特的审美观啊?你要学会感恩!”王十一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倾泻的乌发。

“我陪你去吧!”何所忆似乎读懂了男人的话外音,紧缩着眉头,一副受委屈的样子,说话听起来很牵强。

“你为什么愁着一副脸啊?跟一个欠债鬼一样,去拜妈祖的时候,你不能这样愁眉苦脸!”王十一阳光灿烂地笑了起来,毕竟女人同意了自己的安排,他有点得意,跟凯旋归来的将军一般。

何所忆努力地挤了挤脸上僵硬的肌肉,十分生硬地笑了起来,她知道,在王十一的心中,妈祖很重要,甚至比他的生命都重要。

二零零九年,让世界为之震颤的经济危机之后,对于他们夫妻来说,是一个刻骨铭心的年份,王十一懵懵懂懂收购了一家濒临倒闭的激光公司,身边所有的人都不看好他一个高中生玩尖端的高科技,他没有技术,没有人脉,手头的资金有限,支持了几个月后,就难以为继了,公司很快就面临破产的局面。

“王十一,跟着你,我算是瞎了眼睛,这样倒霉的日子我受够了!”那段日子里,何所忆没有少抱怨。

“冷静点,冷静一点,再等等,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王十一与其说是安慰妻子,不如说是安慰自己,他没有想到经营一家公司竟然如此艰难。

当九月的金风吹来的时候,事情依旧没有转机。

“今天是九月初九,传说中妈祖羽化登仙的日子,天后宫有盛大的祭拜仪式,我们出去散散心吧!”何所忆吃早餐的时候说道。

“天后宫,在哪里?”王十一急切地问道,他隐约听生意圈子的人谈起过妈祖,是一个善良而法力无边的神仙。

“深市蛇口也有,庙不大,大庙在广州南沙。”何所忆一边吃着米粉,一边说道。

“我们去南沙,开车去,多买几柱高香。”愁云惨淡的日子,王十一仿佛看到了一道天光。

那天,他们吃完简单的早餐,驱车从深市跑到了广州南沙,这花费了他们足足三个小时。

当他们将车开到了一代巨商霍英东的故乡,开到狮子洋岸边,九月的阳光无私地照耀着大地,海浪翻滚,波光粼粼。

大角山上,巍峨地耸立着世界上最大的天后宫,慈祥圣洁的妈祖雕像,面朝大海,默默地守护着一方土地的平安。

那天,王十一也是面朝大海,但是他的脸是死灰色的。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面临着浩瀚无垠的大海,王十一随口吟哦着,他高中的历史老师曾经在课堂上跟他讲过南宋,讲过文天祥。

可惜,一代名相,就葬身在这一片大海殉国了,崖山成了民族永远的伤痛。

他咬了咬牙,心中想道,自己虽然不能留取丹心照汗青,但是,在短暂的一生,一定要活出一个样子来。

他静静地朝着山门走去,穿过千里眼和顺风耳的雕像,穿过钟声和鼓音,来到了正殿。

这正殿是南沙天后宫的中心,在木雕神龛中,供奉着香樟木雕贴金的官服天后坐像,他在大殿中抬头仰望,只见历代帝王的御笔提匾高悬殿内,再环视四周,但见八尊文臣武将,侍立两侧,无比威仪。

他在神像前默默地跪了下来,嘴巴轻轻抽动了几下,千言万语,却无法开口。

自从妈祖祭拜之后,回到深市,王十一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心态不再浮躁,脸上也不再有愁云,一心投入到公司的治理上,经营很快就有了起色。

他知道,这一切离不开这个大好的时代,离不开自己的努力,但他心里特别怀念那一次南沙之旅,那是一次洗心之旅,让他重拾了信心。

从那一年开始,每年他们都会抽空去祭拜妈祖,这渐渐也就成了他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两人决定要在这最后一天祭拜妈祖,何雪忆翻出了一件传统的大红的旗袍,吃完早餐,二人从酒店门口上了一辆预定的的士车,司机也是华人,听他们说要去妈祖庙,那司机竟然说:“我们一家人都敬奉妈祖,是妈祖拯救了我的爷爷,你们祭拜妈祖,是积德的好事,我拉你们过去,免费!”

有海水的地方就有华人,有华人的地方就有妈祖。当王十一踏进了妈祖庙的时候,那庙里传来了叹息声,有人轻声地诉说,有人在低低地抽泣,离开祖国的日子,也并不是每一人都顺风顺水风光无边。

是的,在这里,你可以把她当成自己的家,当成自己的祖国的土地,当成心中的根,在这里,你受委屈了,就大声地哭出声音来。

愿妈祖保佑每一个海外华人都平安快乐。

“你们这些信徒,都是不肖的信徒!”一个男人粗俗的声音打破了庙宇的宁静。

“王立委!走!我们不要理睬这般无趣的道士!”另一个男人大声说道。

王十一看见一行三个男子从献殿里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就走了过去。

殿内的一个道士见那三人走远开去,叹了一口气。

“道长,怎么回事?”王十一脸色满身正色。

“他们祈祷选举做总统,野心太大了,还要往‘功德箱’里捐钱,被我制止了,妈祖庙不缺昧良心的钱。”那道士上了点年纪,身材一般,慈眉善目,自有仙骨。

“道长也在关心尘世世事啊!”王十一感叹道,定睛一看,眼前确有一个“功德箱”。

“居士来自何方?”那道士爱憎分明。

“我来自祖国深市,生意人!”王十一言毕,就跪拜三次,起身捐款一千美金。

那道士看到王十一出手阔绰,说道:“居士请留名,他日重修殿堂建‘功德榜’的时候,把居士的名字镌刻在庙宇之内,以示感恩。”

“多谢道长好意,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要在海外留名,实在感到羞愧难当!”王十一说完,转后离开了。

回去酒店的路上,何所忆忍不住问道:“王十一,你平日里捐的都是一百元人民币,今天你怎么了?”女人心眼少,一千美金不是一个很小的数目。

“我今天心情好!”王十一说完,在冬日的阳光里哈哈哈大笑起来,纯真得跟一个不知道世事的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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