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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若游龙

御驾亲征的阴谋, 在此时已经开始布局。

饶是雍理再怎么聪慧机警,也不可能预料到沈争鸣歹毒至此。前有乐羊为了彰显忠心,啖食亲子, 后有大雍沈争鸣,为给幼主造势,舍弃亲子。

忠君报国至泯灭人性,是君是国是民想见到的吗?

究竟是在忠君爱国,还是自私到仅余自我成就?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哲的一字一句, 全都读到哪里去了!

当然, 这会的小雍理还一无所知, 他的子瑜哥哥领了差事,成了当朝第一位少傅,他甚是欢喜。

朝服赶制得极快,从一品是孔雀图腾,碧蓝羽翼,骄傲的雀冠, 精致的绣工将这只美丽的鸟描绘得栩栩如生。朝上不乏从一品大员, 这孔雀图腾雍理也不知见过多少次, 可谁都及不上沈君兆。

玄色朝服架在少身上, 尽是勃发英姿, 五梁朝冠下面庞如玉,再看那无上尊贵的孔雀补服……

画中谪仙, 书中君子, 诗中洛神,不过如此。

雍理笑弯了眼睛:“沈少傅!”

沈君兆眼睛不眨地看他:“陛下圣安。”

雍理走近他,当赵小泉等一概宫人的面, 凑沈君兆耳边道:“再过阵子,朕定让你穿上仙鹤补服。”

孔雀是从一品,仙鹤是一品。

除非封王,否则仙鹤补服就是大雍尊贵的朝服。

沈君兆轻声道:“只要在陛下身畔,臣穿什么都可以。”

雍理瞥了赵小泉一眼:“那不行,朕身边小人颇多。”

赵小泉:“!”

雍理有心整治这老太监:“是不是啊泉总管。”

赵小泉扑通一声,跪了个严严实实。

天变了。

宫中人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向来对沈争鸣言计从的小皇帝长大了,当雍理行事不需要再支开任何人时,才开始把控这座雍皇宫。

刺杀一事之后,雍理虽烦心事还有不少,但总体是舒心的。

乌弘朗潜心备考,制式文章雍理偷偷瞧过,因太欢喜,他拖沈君兆生生读了五遍,他一边骂乌弘朗这刺头胆大包天,一边又夸他惊才绝艳。

末了雍理还叹息:“他这笔字,朕比不得;这文章,朕不来;这引经据典的策论,朕也是拿不下的!”

他兴高采烈地夸乌弘朗,沈君兆喜欢他神采飞扬的模样,偶尔附和几句。等雍理说出这番丧气话,他才蹙了蹙眉,道:“君子不器,陛下何需钻营这些。”

雍理乐了:“你这让朕后面的话如何说得出?”

沈君兆:“嗯?”

雍理盯他:“朕本想说,朕虽做不到,但朕的子瑜可以。”

沈君兆:“……”

雍理:“你这一句君子不器,让朕的奉承话全变了味。”

沈君兆开便是:“臣非君子,何以不器……”

雍理扬眉。

沈君兆这习惯性自毁的话只能咽了回去。

雍理戳他脸颊:“你当然不是君子,你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大宝贝。”

沈君兆:“………………”

一旁候的宫人恨不得躲到地板缝里去!

雍理哈哈大笑,总算没当这许多人轻薄他的新任少傅。

不只是事顺心,私底下雍理也很是开怀。

自打那次同沈争鸣对峙后,他不仅有了扶持自己势力的机会,多了和沈君兆缠绵亲密的时间。

反他是把沈君兆扣在宫里了,无论去哪都带,谁都别想把这人从他边上领走。

沈争鸣也不行。

理由如此当,晚上同塌而眠是顺理成章。

因那鞭伤,雍理每晚都把人赶走,亲自给沈君兆上药。

第一天沈君兆被他哭得心软,任由他摆布,半个拒绝的字都说不出。

第天沈君兆才惊觉:“这种事,怎能让陛下操劳。”

雍理瞪他:“不许乱动!”

沈君兆:“无需抹药,过两日它会自行痊愈。”

他不说还好,一说雍理觉心疼:“伤疤好了就不痛了?”

沈君兆哑然。

雍理瞧这全是鞭痕的雪白后背,就觉得钻心蚀骨:“寻常人想要恢复,怎么也得数月功夫,你放心,朕照顾你。”

沈君兆哪舍得他做这些伺候人的事:“不痛的。”

雍理:“朕痛!”

沈君兆:“……”

如何拒绝得了?

别说这是一份实打实的温暖,便是裹了蜜糖的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如沈君兆所言,第三日,这鞭伤就好了一大半。

雍理心疼归心疼,却也惊奇:“你这体质也太过神奇。”

沈君兆:“所以陛下无需忧心。”

雍理:“幼时便是这般?”

沈君兆没出话里有套路,诚实答道:“小时候要差一些,这样的伤得十几天才能恢复。”

雍理这心又被捅了一刀,虽然他已知道沈君兆幼时便受尽虐待,可他这般说出来,仍恨得咬牙切齿:“是沈夫人?”

沈君兆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套话。

雍理气了:“怎会有这般禽兽不如的父母!”

沈君兆垂眸,不言语了。

雍理怕他难过,忙又道:“阿兆天赋异禀,肤白如玉不留疤,当是天上神仙!”

沈君兆心砰地一跳。

雍理给他拉上衣衫,想再哄几句,就沈君兆低声道:“她说我是怪。”

雍理一愣。

说完沈君兆眉峰蹙起,眼中闪过懊恼:说这些做什么,凭白扫兴。

沈君兆想岔开话题:“陛下……”

雍理亲他一,道:“什么怪,分明是个妖精,成日勾得朕晕头转向。”

沈君兆腿上没伤,脖颈上也没事,雍理跨坐他身上,勾他脖子:“是不是啊,子瑜哥哥……唔……”沈君兆按住他的腰,吻住他这比蜜还甜上千万倍的唇瓣。

——怪,你就是个怪!

这句印在沈君兆心底,梦魇般无法抹去的词语,被雍理轻描淡地化解了。

原来不留疤也不一定是怪。

原来怪也不全是惹人厌的。

雍理心悦他。

这是支撑沈君兆面对一切的强信念。

凡事顺心如意,却也有点点不舒服的地。

因那次刺杀,沈君兆说了都不许他再出宫。无论雍理怎么哄他,怎么假装生气,怎么哎哟来哎哟去,沈君兆都不放他出去。

谁敢想,沈争鸣管不了他了,沈君兆却是把他吃得的。

这大夏天的,窝在雍皇宫,雍理整个人都废了:“好热……”

沈君兆:“臣给您扇风。”

雍理:“宫里的风都是热的!”

沈君兆轻轻摇扇子,不接话。

雍理没好气:“那你陪朕沐浴。”

沈君兆眉峰一跳:“臣身体未愈,碰不得水。”

雍理:“……………………”

明明早好得连一丢丢痕迹都没有了!

沈君兆有法子管住他:“若是陛下觉得臣的伤好了,那晚上别再给臣上药了。”

雍阿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砸得好气!

到底是沐浴一次划算,还是再上个十天半月的药划算?

明显是后者!

元曜帝数算很行。

出不了宫,戏不了水,晚上也只有个小小的亲亲,因他太怕热,沈君兆连抱睡觉都不许。

雍理老大不痛快了:“沈君兆!”

沈君兆:“臣在。”

雍理:“朕……朕……”瞧瞧这低眉顺眼,美得比那池中莲花还要清丽脱俗的心上人……元曜帝半句狠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凑上去咬他一。

偏他俩在外头,沈君兆恐有耳目,折扇轻飘飘就挡住了他。

雍理:“……”

沈君兆:“陛下莫闹。”

雍理气了:“朕不理你了,万寿节之前,你都别想朕和你说话了!”

离万寿节也就两个时辰,元曜帝可是太有骨气了。

然而沈君兆比他还没骨气,待雍理看完折子,也就才半个时辰而已,沈君兆便道:“臣本想明日给您的寿礼。”

雍理瞥他一眼,哼一声转头,不理他。

沈君兆轻轻勾他手指:“陛下不想知道,臣为您准备了什么?”

雍理不开,眼睛会说话:把自己打打包泡浴池里,朕就满意了!

沈君兆笑道:“来。”

雍理不吱声,但手却同他牵在一起,任他领去了夜晚的御花园。

一点点拔除掉沈争鸣的眼线后,这雍皇宫的夜色都比往常美多了。

御花园有宫灯装饰,再加上花香四溢,因夏日晴空,湖中倒映无数星辰。

雍理知道沈君兆在偷偷忙什么,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他若是让探子查,那定然能知晓,只是沈君兆要给他个惊喜,他不想破坏。

等到他站在湖边,脚下莲花灯逐一绽放,一路铺陈到那座小小的湖心亭,他才错愕地看向沈君兆:“这是……”

哗啦啦水声响起,挡住了所有声音。

雍理惊讶地看眼前这鬼斧神工的一幕。

亭子还是那座亭子,御花园也还是这座御花园。

可当那映星辰的水幕从亭子上落下,在莲灯映照下煜煜生辉时,一切变得犹如梦境。

美得如此简单,美得又如此用心。

银河倒灌,星辰遍野。

万泽归雍四个大字苍劲有力,宛若游龙。

沈君兆低声道:“臣惟愿陛下圣体康泰,万寿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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