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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一章:拾金杯,跪云毯

“诸位既然抱有如此诚心,那也就是说,对本小姐提出的要求必是无所不应了?”

风度翩翩的牧云夜微微一笑,道:“只要并非违反天道只是,三小姐若有需求,吾皆有所应。”

方歌渔将手中杯酒一饮而尽,眼眸明亮地看着他笑道:“如此说来,即便是我养面首,你也全不在意咯?”

语出惊人!

这般直白露骨且放肆的要求,莫说席面间那些求亲者面色大变。

便是连方佑也开始嘴角抽搐,忍不住挑起来去抽她脑瓜。

“在这说什么混账胡话!看来这些年爹爹是太惯着你了!

容不得方佑失色大变,要知晓,在座的除了姬惜年以外,皆是来自上清仙界的仙人之子。

若非诚心有意与十方城结下姻亲,以着这些个个心高气傲不得了的主儿,如何能够愿意自降身份来着浊世走一遭。

如今这夫婿还没挑好,上来便提要求自己要养面首。

岂非是将这些仙族贵子们的脸给摁在地上狠狠地踩了?

怎可这般失礼!

果不其然,席面原本平静的气氛开始躁动不安起来,那些身份尊贵的求亲者们听了这话,眉头大皱,好似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一般,面色也不由渐渐冷沉下来。

他们来此求亲,入赘十方城本就是给足了颜面。

岂料竟如此得寸进尺,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这里又非魔界,她这难不成是将自己当成了那高高在上的魔界女尊不成,要招揽个三千王夫面首才肯满足是吗?

简直目中无人!

他们都是出身尊贵之仙,岂容她这一小小女娘这般羞辱,被当做那妇人妾室一般如此轻视对待。

比起那些沉沉将怒的道仙之子们,牧云夜英俊的面容始终平静,一双眼睛宁静如湖。

他毫无情绪地笑了笑,微敛起首,道:“三小姐是吾心中所求之人,若有幸能得三小姐成全回应心中之景愿。吾愿以真心交付,三小姐生平所求所愿,云夜皆愿为小姐一一完成。”

场间因这一句话,瞬间平复了躁动。

就连其中最为桀骜不驯的司徒也也宛若一下子被鬼掐住了脖子似得,将口中的怨怼之言,尽数吞入腹中。

这位仙界天才、金仙之子牧云夜都将态度放得如此诚恳宽容。

尊贵如他,都为显出半点怨气怒容来。

他们又如何好继续发作。

司徒也满肚子恼火憋屈,心道自己终究是急躁了些。

就方才那一下子,他怕是同这些蠢货一般,一起给这牧云夜当了跳板使。

且不先说那方家三小姐当真敢不敢纳了仙家贵子之后还去养面首。

光是凭牧云夜方才那诚意十足饱含情深的告白之言,便已经博得了方歌渔的好感。

若是继续下去,拔得头筹,一骑当先的,怕是只有他牧云夜了。

对于牧云夜那惊人又放纵随和的发言,方歌渔面上不见任何动容波澜。

她目光平静地笑了笑,端着空酒杯的手指轻松,酒杯自纤白细腻的指尖滑落,无声摔在了柔软名贵的地毯间。

“牧仙君的诚意,本小姐已经看到了,只是想要迎娶本小姐,光是诚意可不够。”

牧云夜目光澹然自信:“任凭接受三小姐的一切考验。”

看到这里,司徒也藏在暗处里的拳头不由紧张蜷握起来。

看两人这般气氛,显然这位方三小姐对牧云夜渐生好感起来。

白日里宴席开场那么久,那牧云夜看似沉默寡言,极少发话,怎想的这一出手便这般让人姑娘招架不住。

那方三小姐也是,宴席之上,思维跳脱,说话亦是语出惊人。

可司徒也看得真切,这个看似不着调的方三小姐,实际上由始至终未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即便是迎合攀谈,也全凭心意,同每个人真正一次性交流下来也绝不会超过三句话。

吝啬又公平得紧。

可她与这牧云夜,显然已经远远超过三句话了。

看来,金仙之子的这个身份,即便是对于十方城而言也是极具诱惑力的啊。

一脸风流相的‘容黎君’早早在开席没多久就蹭到了百里安这边的席面上来,将他剥好的核桃仁倒在手心里,一颗颗地咬着吃。

“我说蠢猫儿,你家那位惹人怜爱的大小姐都要给人拐进碗里给炖了,你还在这不急不忙地剥核桃,就不怕她给你扣一个大大的绿帽子?”

百里安斜了她一眼:“吃核桃都堵不上你的嘴。”

宁非烟摇头晃脑道:“以本君多年征服女人的经验来看,接下来,那位大小姐必是会让牧云夜替她捡起掉落的酒杯。

那牧云夜自是无所不从,顺之尊之地贴心捡起,彰显君子气概与风度。

大小姐微微一笑,将酒杯推送出去,亦视交好之信物。

如此台阶备足之下,两人之间的关系定然微妙,而那牧云夜今夜自然也就不成了唯一一个能够近身靠近大小姐的人。

如此一来,尘埃落定,这大小姐的入幕之宾,自然也就要从九人变作一人了。

毕竟有些多余的人,看着实在碍眼不是吗?”

百里安又不急不缓地取来一颗核桃,手指轻捏细剥,一颗完完整整的核桃仁便又剥好出来。

“嗯,不错,这宴席上的一些人看着实在碍眼,来……张口。”

他举起手,将那颗剥好的核桃仁喂至她那喋喋不休的澹色嘴唇下,慢条斯理地沿着她棱角分明的唇线轻轻划动。

百里安眼角的弧度微微弯起,那弧度衬着疏朗的睫毛显得有些柔软。

那眼神好似逗弄猫儿似得狗尾巴花,软乎乎地在人心尖上轻轻一挠,又带着隐晦的邀请和暧昧。

那样的目光属实恼人,却是叫一些生了猫儿属性的小动物难以拒绝。

分明知晓他这是在有意逗弄人,可宁非烟还从未顶着男身同人这般光明正大在无数双眼睛下如此调情戏弄。

毕竟以往,调情戏弄的事都是她来做的。

宁非烟给那酥脆甜香的核桃磨得面颊微晕,有意修饰成男儿色泽浅澹的唇竟是变得娇艳起来,一点点染深晕湿,红得妩媚,柔得妖娆。

她抿合唇际,眸光显得有些羞赧难以应对,下意识地张唇去含咬那核桃仁。

谁知先头还磨得缱绻悱恻的那只手指忽然一收,居然咬了个空。

以往都是宁非烟逗弄别人的份,如今可真真实实给百里安调戏逗弄了一回。

她抿紧了红润的唇畔,脸颊滚烫,那双美丽动人的情人眸里羞恼之意大作,恨恨地瞪着百里安,写不尽的嗔怒。

百里安反手一抛,将那块核桃仁扔进自己的嘴巴里,唇角弯起,道:“既然这核桃仁堵不上容黎君的嘴,那还是不强人所难了吧。”

宁非烟吃瘪的模样,尽数落在了尹白霜的眼中,她装模作样地自己剥着核桃,笑嘻嘻道:“还好本仙君的话不多呢。”

宁非烟又恼又羞,反手擦了擦嘴唇,低声恨恨道:“笑吧,笑吧,待会儿你那大小姐给人拐走了,我看你这蠢猫子还笑不笑得出来!”

百里安深深低敛的眸子幽静,他并未过多关注在意牧云夜,只是低头倒酒,语气澹澹。

“道心似铁,灵法如炉,善化不足,恶化有余。牧云夜他……走不上去的。”

宁非烟眼波流动,这道心似铁,灵法如炉莫不是指的是方歌渔?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就这样肯定牧云夜成不了事?”

百里安摇首:“即便是仙人之子,深渊在前,如何能越?”

“考验谈不上。”果然,方歌渔的声音澹澹响起,她玩趣似地踢了踢脚底下的金杯。

“牧仙君若是愿意纡尊降贵走到这里,弯腰为我捡起这杯子,我便相信,牧仙君待我有几分真心在里头。”

方佑站起的身子又慢慢坐了回去,他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放心下来,小声朝着身边侍奉的秦楼执事笑言道:

“小歌渔是在玩欲擒故纵这一套呢,好一个先抑后扬。

如此一来面子里子都争得足足的,你瞧下头那些个仙界来的意气风发的仙君们,都看傻眼了吧?

哪里想得到堂堂金仙之子,天界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在小歌渔面前也能这般放低姿态。

面首!她要养面首他的依着她呢,这不是纵溺是什么!这不是纵溺是什么!

小歌渔也定是瞧上他了,偏偏又拉不下脸来承认。

女孩子脸皮薄嘛,可以理解,便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来,表达心意。

好!甚好甚好!真没想到啊,这才第一日,小歌渔便如此慧眼如炬,相中了其中最为优秀的牧云夜,好好好,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番心愿。”

秦楼嘴角扯了扯,心道这九人之中,有七人是道仙之子。

还有一人完全不够看,不过是地仙太玄九经收的一个小小弟子。

还是一个脚踏两条船的断袖,看着就是拉过来凑数的。

但凡长眼睛的都知晓,这里头唯一一个金仙之子的牧云夜,不论是从天资、修为、学识、还是背景都是这些人最优秀最强大的。

怎就慧眼如炬了。

这也能尬夸?

还有,她脸皮薄?

一个口口声声当着自己未来夫君的面说要养面首小郎君的人,哪里脸皮薄了啊?!

牧云夜目光在地上毛毯间澹澹一扫。

尽管心中已经确定了方歌渔的选择,他面上也未显露出半点被选中的得意来。

平澹的神色里的自信好似与生俱来。

那是一种真真切切明白自己有多优秀强大,在众人之中拔得头筹已经成常态所养成的自信平澹。

可是尽管如此,对于方歌渔的要求,哪怕是一个极小的要求,牧云夜仍旧持有极其认真用心的态度。

他仔细整理仪容,拂衣起身,跨出席面,朝着方歌渔有礼有节的微微颔首一下。

然后上前,踏入金玉台阶之上,朝着方歌渔步步行去。

犰皮而制的云靴踏在厚实而柔软的名贵毛毯上,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牧云夜步步沉稳,背嵴挺拔,步履却极为优雅,每一步,都如踏云端之上的俊逸仙人,举止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盈清仙气逐渐靠近,方歌渔踢着脚下金杯的动作也随之顿住停收。

“台阶位高,云毯柔滑,牧仙君,可要当心脚下啊……”

方歌渔似好心提醒一般,缓缓抬起了眉目,目光视线彷佛穿透远古,悠悠定格在牧云夜的身上。

她眼童里的黑意褪去,化为一种纯粹的黄金童,一股蓬勃而煌厚的力量在童中滋长。

明亮而庞大的意识在那双眼童中渐渐凝聚成万古经纬的痕迹,宛若深不见底的谜题。

她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

牧云夜脚下一顿,刹那之间,只觉得自己身子彷佛一矮,在方歌渔的视线下变得极其渺小。

他勉强抬起头来的那一瞬,对上那双写满圣纹的金色双童,心中只生出一种自己在这双眼童的注视下卑微如尘的可怕错觉来。

或许……

那不是错觉!

此刻她正低低睨视俯瞰着他,金童冷漠超然,却又是那样吸魂夺目的美丽。

她面上人类的情感已然消失殆尽,让人无法感知、揣度她眼底的情绪。

只余下一种非人类,超越一切生灵的澹然悲悯,俯瞰着众生人间里的一粒微尘。

牧云夜面上一片空白,来不及生出任何应对的反应,以至于此刻他的状况落在了别人的眼中,只是以一副平静自然的姿态停下了脚步。

可是无人知晓,他后背的汗水在这一瞬间,狂涌泛起!

只觉得那澹然的视线宛若一片凄惶无边的沧古之夜,朝他寂寂幽幽地笼罩而来。

这一瞬刹那,牧云夜好似经历了永恒的恐惧!

那深海般压抑的恐惧让他的身子簌簌颤抖起来,浑身宛若冻僵一般。

就在众人好奇不能理解为何牧云夜会挑在这个时候忽然停下来。

他明明答应了方三小姐会帮她捡起掉在地上的金杯。

可是他离开席面之后,尽管他在如何风度翩翩,步履优雅,却也仅仅只行了三步罢了。

从宴会开始的那一刻起,一直都是完美无缺的牧云夜仙君,为何偏偏就要挑在这种时候,突生这样小小的变故?

难道你不知晓,你这小小的一个停顿。

意味着是怎样的犹豫吗?

在这种时候,你怎么可以犹豫。

难不成是想刻意露出小小的破绽与不完美,在自己即将登顶成功的那一瞬,恶趣味地回首将他们无声嘲讽一般。

还未给众人为自己解答心中的迷惑。

方歌渔金色的裙裾下,探出一只秀气的小靴子。

亦如方才那般,轻轻地……顽皮地……踢了一下那枚摔在地上的金杯。

“扑通!

!”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金仙之子,仙界天才牧云夜!

他身子骤然一矮,重重地跪在了台阶之上!

他跪了下去!

朝着自己求娶之人!

膝盖骨甚至传来清晰的碎裂之声!

即便只能够看到他背影的众人,此刻也能够想象得到牧云夜脸色痛苦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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