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程知道林星缀为什么这么做了。
很简单, 他们的对应该是收到了深海基地的监控。
姬云程低下了头。
他们进来开了浴室一半的灯，昏黄色的光染透这个狭窄的空间。林星缀开启的是热水的旋钮。湿热的水汽温柔强势地弥漫在空气中，慢慢将长夜的寒冷给逼退。
林星缀做完型, 要把那枚芯片递给姬云程看看，却被对方捏住了手腕。
林星缀：“？”
姬云程缓缓俯，他的呼吸渐近渐明晰, 眼眸中的浅金色弧光像是晨曦海面上的一弯浪潮，清澈透明，却顿淹没了林星缀所有的注意——
他凑的太近了！
林星缀在心里小声尖叫道。
呼吸轻抚着林星缀的鼻尖和眼睑，姬云程那张即使凑近了看、也依旧俊无瑕的脸近在咫尺。
林星缀的心就像是海上的一个浮标一样......漂浮着，被随的海浪抛着, 晃晃悠悠，迷迷糊糊。
等他反应来，他另一手也被姬云程给截住了。对方沉稳地接了芯片, 防止林星缀一个激动把芯片丢进浴室里。
拿走芯片后, 姬云程放开林星缀的手，整个人像是山峦那样安静地向远处挪去, 脸上是与之大不相同的冷淡和低落。
“......我知道了。”姬云程的声音像是飘天空的浮云一样轻飘, “你放心，这个房间我排查, 他们是监听了我们的电子设备，并没有在房间里安装窃听装置。”
其实，监听电子设备和特地安机器在房间里窃听，也可以算作是两个概念。
姬云程他们毕竟是在深海基地的地盘上, 基地高层要监视自己地盘上的风吹草动，也算有可原。类似的监听机制在启明基地也曾经建立。
“窃听”——连林星缀和姬云程闲暇的聊天都不放——这就基本属于侵犯个人隐私了。
撒姆尔他们没有这么干。
林星缀松了气：“这样啊。那就好。”就是他这戏白演了。
“你很谨慎，这很好。”姬云程瞥了他一眼, “下次，是不要用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方式来瞒天海了。”
林星缀敏锐地察觉到了姬云程有些不高兴。
“对不起。”虽然不是很明白姬云程为什么不高兴，林星缀作为一个小甜心是果断选择了先道歉，“我......我好像演的火了？”
“没什么。”姬云程扭头，遮掩自己的神色。
林星缀：“对不起嘛......是说，你真的和我一起洗澡？其、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啊？”
姬云程：“......”
他要的不是兄弟互相搓背那样的场景。
算了，说多了心会痛。
姬云程深深叹了气，努克服自己捂住脸颊的冲动。
“你要洗澡吗？”
“嗯。”
姬云程抬脚离开浴室。顺手上了门。
不久后，浴室里就再次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水流的声音。
姬云程重回到床边，觉得自己刚才浮动的心绪经逐渐平稳了下来。
这倒也有好处，至少他现在能静下心来看几页书了。对于姬上将言，这种能够在平静环境中阅读的光也是很珍贵的。
他刚刚看完三页左右，浴室里就响起了林星缀的喊声：“救命，姬云程！我好像忘了拿替换的衣服和毛巾了！”
姬云程：“............”
最后，洗完澡的林星缀像刚刚结束沐浴的仓鼠那样缩在床上，开始细心梳理自己的头发。
他的脸上隐隐冒着热气，拿着个梳子梳头发。可惜他的头发太长，梳着梳着就累的他额头开始冒汗。
姬云程：“我看你梳头发比做实验累。”
林星缀：“可能是我最近洗头没有用护发素——嘶，有点难搞。今晚不把头发理顺，那明天早上就完蛋了。”
姬云程：“......”短发的姬云程不是很懂林星缀的烦恼。他看也能看明白了。
姬云程：“我帮你？”
林星缀等的就是他这句。
他把梳子递给姬云程：“拜托了，下手尽量轻一点，我不年纪轻轻地就变成个秃子。”
姬云程笑了一声。
于是林星缀转，安安心心地把自己的宝贝头发交到了姬云程手里。
姬云程下手很有分寸，林星缀是懒散地坐着，几分钟后，变得有些昏昏欲睡。
那轻柔的、银色的长发，像一条银河蜿蜒到了姬云程的掌心里，似乎在隐隐闪着光。
姬云程：“先别睡——等头发干了再睡。”
林星缀打了个哈欠，把头发拢了回来，在脑后扎了个小小的马尾：“我不能睡。我有事要干呢。”
说着，他走下床，往一旁的书桌走去。
“我要赶一份报告......给撒姆尔的。他肯定经知道实验室那边出的乱子了。我得弄出一份可以给他的实验报告来。”
删去不该有的，保下应该有的，要保证整个报告的逻辑通顺、所有细节都毫无缺陷。
虽然撒姆尔对他们的态度一向和善，林星缀觉得，撒姆尔对他们是抱有怀疑。当然，林星缀初来乍到，要求撒姆尔像信任裘考特那样信任他——也实在是强人所难了。所以林星缀更要在这些细节上花功夫，至少得让撒姆尔觉得他所给予的信任没有被白费。
林星缀开始整理手头的资料，忽然开对姬云程说道：“对了......芯片的读取结果经出来了。”
“何嘏，就是诺顿博士那个经失踪了很久的学生——他确实是这些机械人的制造者。看起来他亲自参与了入侵计划的制定。”林星缀把录下的那段影像给姬云程看，“且，看起来......他真的没有多少被胁迫的样子。”
所以，何嘏是主动背叛启明基地的？......其实连林星缀也不愿意相信。
姬云程倒没有多大惊讶的神色，毕竟何嘏经失踪太久，他活着的消息和他经叛变的消息几乎是同样的令人震惊——当这两个消息重叠在一起的候，反倒让人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了起来。
“我们需要向基地回报这些消息。”姬云程皱了皱眉，说道。
林星缀：“那行，我赶完报告之后也给你一份，你发回去就行了。”
姬云程看着林星缀就轻驾熟地在报告里删掉于“缪南”芯片尚存的所有痕迹，倒也没有出声阻止他，是问他：“你打算把缪南怎么办？”
“给他重打造个体吧。”林星缀说道，“或者把他塞进平板里也行，咱们随带着就好——要平板内存够大。”
姬云程：“......”他忽然有种世界逐渐魔幻起来的感觉。
他顿了顿，才问出自己真正问的那个问题：“你对两大基地都隐瞒他的存在，那你打算去哪里弄来帮他重塑体的资源呢？”
林星缀：“。”
林星缀的动作忽然卡壳了。
也对哦。
他总不能捡垃圾养活缪南吧。
“......在你的报告上多做点手脚。提一提复刻机械人的事。我们虽然无法破解芯片科技，这些机械人本就是何嘏设计的，所以我们能够复制——单单复刻这些机械人，也能让基地受益匪浅。”姬云程说道，“没有芯片，机械人笨一点就笨一点吧，好歹也是有战斗的。然后，你可以把自己需要的资源全都添到请求设立研究项目那一栏去。”
能白嫖一波资源。
简直完！
林星缀点了点头，他刚刚开始按照姬云程的说法修改报告，就发现：姬云程是不是在帮他薅基地的羊毛啊？
......姬云程对他真的太好了。
林星缀顿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记得自己在翻看何嘏的“遗物”找到的那些研究日志，据何嘏抱怨，基地发研究资源的候比铁公鸡一毛不拔，何嘏研究的偏偏不是什么重要的项目......导致他得节衣缩食，别提多凄惨了。
姬云程看林星缀愣神，以为他累了，说道：“果你觉得麻烦，那不修改也没系。等回去之后你随写个立项申请，我会办法帮你通的。”
林星缀：“......”
这就是“上面有人”的快感吗？！
林星缀忽然有些忧愁地叹了气：“你说，何嘏会不会就是因为研究资源不够，所以才离开基地的？”
看见那些给基地造成了大麻烦的机械人，他们就知道何嘏失踪的这些年绝对没虚度光阴。
姬云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林星缀：“......不会吧，真的被我猜对了？！”
“我觉得不至于。”姬云程板着脸说道，“我是觉得，你的脑洞越来越大了。”
最后，林星缀是修改了两个版本的报告书。
一份给撒姆尔，一份给姬云程。
当然，“缪南”的意识也没有真的被林星缀塞进平板里——它被封存在了他们的行李箱中，暂是醒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