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穆里斯也聪明, 看车里人不肯下来, 这辆路虎也是价格不菲。
他知道车牌号, 尝试着用搜索引擎搜了一下。
之前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记得车牌号也没有多在意。这一次都来了，里面的人还躲着他, 那他就想要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了。
结果还真叫他意外。
几天前, 塞尔吉奥就开着这辆路虎和新女友索菲拉出现在马德里市的一家餐厅内。
这辆车塞尔吉奥开的并不多，但他是公众人物, 只要一亮相, 自然有相关报道。更遑论还是皇马副队长的绯闻了, 他和索菲拉被抓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居然是塞尔吉奥。
但不对啊，塞尔吉奥如果要见他, 直接打电话过来就是了, 为什么躲在车里，还偷偷摸摸的？
穆里斯实在想不明白拉莫斯这样做的原因。
与其在这里思考他的用意, 还不如把人叫下来让他自己说是怎么回事。
他又敲了两下车窗, 里面依然没有半点回应。
很好。
穆里斯点点头, 他以前还不知道塞尔吉奥这么沉得住气。
掏出手机, 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没一会儿，车子里拉莫斯的手机便响了, 来电之人正是车外的切纳-穆里斯。
拉莫斯心里一咯噔，连忙按掉手机。心想着不会这么巧吧，平时小穆里斯一个月也不见得给他打一次电话，怎么这个时候打来了？
还是他已经猜到车里的人是他了？
拉莫斯摇摇头, 很快就否认了。
这辆车他放在车库里很少开，每一次去马拉加开的也是另外一辆，小穆里斯不可能知道是他。
他看了一眼车外，他这种车窗玻璃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却能看见外面。
但此时天已经黑了，这里光线有些暗，他也看不清小穆里斯在做什么。
穆里斯看拉莫斯迟迟没接电话，想着以塞尔吉奥的智商，可能这会儿还在做垂死挣扎。心中觉得好笑，便走到了一旁，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很难得，我们穆里斯兴致不错。
又或许是逮到了某位笨蛋的马脚，送上门来的好机会没道理就这样放过。
最好给他一个很好的理由，否则这件事没法交代了。
以皇马副队长的尿性，他要是在外面站着，他死活都不敢下来的。
于是穆里斯走得更远了一些，倚在一根柱子后，等了好几分钟，让拉莫斯以为穆里斯已经离开的时候，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喂，喂。”这一次，拉莫斯接了，而且接得很快。
刚才他挂掉穆里斯的电话就有些虚，这还是他第一次挂他电话，如果小穆里斯找他真的有事怎么办？
就在他发现车外已经没人，赶紧给穆里斯回过去的时候，正巧穆里斯的电话打进来了。
这个时候的拉莫斯，早就忘了他之前有数个月都没怎么和穆里斯联系了。
电话一接通，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你在哪里？”穆里斯开门见山。
“我我当然在马德里了。”
穆里斯捏手机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想到塞尔吉奥说起谎话来还挺溜。
“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在看球赛！对，就在看球赛。”
“哪一场？”
“前两天的国家德比。”
“在这样一场至关重要的比赛中缺席了一定很遗憾。”
“……是啊，但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我会重新证明自己。”
“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你那边很安静。”
“啊？哦，我下来倒点水喝。”
“伯父伯母睡了吗？”
“他们睡了，今天睡得很早。”
简简单单几句通话，拉莫斯的汗都快飙出来了。
怎么今天小穆里斯这般奇怪，他平时可是很少问他在做一些什么的。
还是说，他真的猜到车里的人就是他了！
“呜——”水爷怕怕地咬唇，然后摇头。
那样他一定会死得很惨！
而人一个很显著的特性，正如穆里斯说的那样，就是垂死挣扎。
拉莫斯还是不肯相信自己已经暴露了，决定试探一下。
“小穆里斯，你打电话给我是要做什么吗？”
“啊，刚才碰见一位跟踪狂，车子很像你的，被我发现了躲在车里不敢下来见我。”穆里斯的眼里已经漾出了笑意，那眼神怎么看怎么腹黑。
“跟——跟踪狂！怎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我可是塞尔吉奥-拉莫斯，顶多只是有点像，你一定认错了！”
“我想也是。”
“那辆车子很像我的？”
“除了车牌号和颜色，其他都一样。”
“我的车牌号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辆肯定不是我的。”
“我知道了，呃——”
“怎么了？”
“那辆车后面着火了。”
穆里斯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声音顿了一下，微微的惊讶，说出那个突如其来的事实。
一点儿都听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很符合他扑克脸的标签。
但里面的塞尔吉奥却是吓了一跳。
“啊啊？真的——”塞尔吉奥忙不迭地跑下车，正想看看自己的车屁股是不是真的着火了，就看见穆里斯摇了摇手机向他走来。
尴尬了~
过去所有做的糗事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刻让他发窘。
跟踪便跟踪了，找个借口也能糊弄过去。
虽然小穆里斯聪明得紧，想忽悠他是不可能的，但他打死不认，那他也没有办法。
现在好了，刚对着他说了半天的谎话，被人抓了个现行。
皇马副队长表示他现在只想去死一死，谁都别拦他。
他唯一庆幸的是在小穆里斯说他那边过于安静的时候，他没有故意制造一点动静，或者和老爸老妈假装来场对话。
要是那样，他可能已经脑袋一充血，直接厥过去了。
“哈，小穆里斯，好巧啊——”
“巧？”
“我出来兜兜风，就碰上你了，还不是巧？”
“连续几天都兜到这里来了，确实是巧。”
“几……”几天？这么说，小穆里斯一早就知道了！
亏他还以为这件事他一点都不知道。
“塞尔吉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既然是塞尔吉奥-拉莫斯，那穆里斯不可能再说什么跟踪不跟踪的了。
先前不过是戏闹的说法。
拉莫斯开始抓脖子，脸上的表情也难看起来，似乎在烦躁。
他已经掩饰不下去了。
又或者说，此时此刻，他再也找不到什么借口，来骗过眼前的人。
穆里斯忽然有些心软。
他并不想让他难堪，他还以为塞尔吉奥又在恶作剧，故意戏弄他一下。
现在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吃了吗？”穆里斯问他。
拉莫斯摇摇头。
“一起吃点儿？”
拉莫斯想答应，想想还是摇头：“不要了，我还有事，回去了。”
落荒而逃的心都有了。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用完晚餐再回去也一样。”
穆里斯说着，直接扯着拉莫斯的袖子，用力，就把塞尔吉奥拖走了。
他带拉莫斯回了训练基地，基地内没什么人了，但食堂还供应晚餐。
待拉莫斯解决了晚餐问题，穆里斯拿着两瓶水，带他来到他们的训练场，坐在旁边的看台上。
偌大的看台，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天上星星闪烁，周围万籁俱寂，偶尔听到一点远处传来的车鸣。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没说什么话。
拉莫斯低着头猛吃，穆里斯主要是喝水，一下午的训练，还有训练结束后长达两个多小时的加训，还是让穆里斯觉得有些疲惫。
而这个训练场，是他呆的时间最多的地方，他一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会在这里度过，每一个地方他都无比熟悉。
但他很少像此刻这样坐下来，在这种时候，好好看看这宁静的夜色。
拉莫斯转着头，有些失神地看着穆里斯的侧颜。
只觉得这一眼越过了千年万年，深种到他内心深处。
在他恍惚的记忆里，似乎上辈子就有一个人让他这样凝视。那是不同于和其他人在一起的宁静还有安然，是一种别样的无可诉说的情怀。
他从来就没有什么文艺细胞，喜欢人的方式也很直接。但在穆里斯身上，他跨越了时空的界限，看到了那些只存在于想象中的风景。
某位诗人曾经说过：当你看着某个人就像在看着一幅幅风景、还患上了些微臆想症时，可怜的孩子，你多半坠入爱河了！
拉莫斯想，他可能很早就迷失在这个人的风景里，只是他不肯承认罢了。
“你还要看着我到什么时候？”穆里斯转过头问拉莫斯。
他的眼神太灼热了，他想装作看不见都不成。
只是一回头，撞入塞尔吉奥-拉莫斯的眼里，就是穆里斯，也不禁被拉莫斯那略带着迷惘还有一丝痴迷的眼神弄得心跳漏了一拍。
“额，你说什么？”拉莫斯没听清。
“罢了，没什么。”穆里斯满腹狐疑。
他想告诉自己一定是他看错了，但即便尹镜鸿说他是感情白痴，如此的明显，他还是无法忽视。
塞尔吉奥他该不会真的……？
应该不至于，他绯闻不断，女人也交往了不少，量他也不会对男人动什么心思。
正好有这个机会，他们可以好好聊聊。
“塞尔吉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这几天要跟着我了？”
“……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但……觉得太丢人了，就没敢来见你，也怕打扰你训练。”
“丢人？”
“半决赛我踢得很糟糕，比赛结束后更是招了不少骂。”
“你很在意那些？”
“我不怕别人骂，就怕丢人。”尤其在你的面前。
拉莫斯在心里偷偷加道。
“那场比赛你踢得并不差。”
“你不用安慰我了，在十分钟里被梅西灌了两个球，我是皇马欧冠失利的罪人。”
这些日子，他听到了太多的冷言冷语，早就习以为常了。
“不知道是谁方才还在说要重新证明自己——”
“是我说的，我也一定会做到。”
“这样便行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运动员在场上也不可能每一场都完美发挥，把每一次的不足和失利当成前进的动力，这样便可以了。”
“我看你就没有失利的时候。”小穆里斯每一场比赛都堪称完美，他的竞技状态好到离谱。
至少他就没有见过有哪一位球员能做到他的程度，两个赛季除了战略需要，其他时候是零失误。
“怎么，你很想看我失利？”
“怎么可能，我当然是希望你赢球了。”
“开个玩笑，你着急做什么？”
“这种事可不能拿来开玩笑，除非你的对手是皇马，否则我希望的赢家永远是你。”
“……”穆里斯噎了一下，有些话说急了也不好，让人没法接下去。
“毕竟你是我的好兄弟么，我当然想看到你立功赢球了。”觉察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拉莫斯又解释了一句。
“是吗？”有一件事，穆里斯还是没有办法不介意。“我还以为我这个朋友的存在，让你觉得麻烦了。”
“小穆里斯，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拉莫斯听了这话很震惊，还有一丝受伤的感觉。
“没什么……他们都说你是怕了那些谣言，想等事情冷下来。没这个必要吧，塞尔吉奥，你什么时候在乎起那些无聊的小事了？如果是担心给我造成困扰，那大可不必，我并不是会在乎这种事的人。别人说什么，塞尔吉奥-拉莫斯都会是我的朋友。”
拉莫斯的表情从一早的恼怒到沉默，最后彻底安静下来。
穆里斯暗暗叹了口气，“你最近的烦心事不少，就别为这些事分心了。想来见我随时都可以，我不会笑话你。因为我知道塞尔吉奥-拉莫斯会是最优秀的后卫，也是一个值得队友信赖的人。”
拉莫斯愣愣地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穆里斯。
他现在是在安慰和鼓励他吗？
那个他认为的最无情最不会安慰人的小穆里斯，也会说这些鼓舞激励人的话？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就好像他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小穆里斯，你知不知道你变得好体贴？”
“体贴？”这个词穆里斯可一点都不喜欢。
“嗯！我认识你这么久，就这句话才像个人。”
穆里斯的眼皮跳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胸口中了一万支箭。
“很晚了，回去了。”穆里斯站起身。
他确认塞尔吉奥有事情瞒着他，但尝试了两次，什么都问不出来，他就不勉强了。
只要他能继续做那个天真的大傻子就由着他吧。
穆里斯发觉，在对待塞尔吉奥-拉莫斯的事情上，他的心境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开始对他狠不下心，动不动就心软，繁忙的训练中还会不时分神来担心他，简直是见鬼了。
两人并排走出了训练基地，穆里斯看着拉莫斯上了车。
“回去之后就别看球赛了，好好睡一觉，你的两个黑眼圈比熊猫好不了多少。”
打趣的话不知不觉又变成了关心，穆里斯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而拉莫斯听到球赛时，脸刷的就红了，但一听到两个大黑眼圈，就立即担心起自己的形象问题。
“我走了。”穆里斯摆了一下手，和拉莫斯道别。
“小穆……”
“还有什么？”
“路上小心一点。”
“……啊。”
接到这样一声嘱咐，让穆里斯的心里掠过一抹异样。轻微地耸了一下肩膀，便穿过街道，去了对面。
沿着这条路，不停往前走，只需要步行二十多分钟，就能回到他住的地方。
拉莫斯看着穆里斯不断地走远，本来逐渐充盈的心口再一次变得空落落起来。
这几个月，无力又灰暗的生活快要将他逼疯了。
他把这视为一个过渡期，相信自己很快好起来。
但刚才那次会面，让拉莫斯确信他恐怕是好不了了。
和小穆里斯在一起，哪怕是那么丢人尴尬的局面，他都觉得快乐极了。
他一点儿都不想走，也不想看着小穆里斯走。
如果就这样和他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在一起。
拉莫斯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他的双手紧紧地按着方向盘，但这样仍然抑制不了他那股冲动，还有因为大胆的想法所产生的激动地颤抖！
就这样冲下去，直接告诉小穆里斯他喜欢他，大不了被小穆里斯甩一巴掌。不，小穆里斯可不是那些女人，他顶多是用他凉意的口吻觑他一眼，说“塞尔吉奥你疯了吗？”
对了，他可以说喜欢他，如果看见小穆里斯神情不对，就说是和他开玩笑的。
就在拉莫斯脑子里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一起交织噼里啪啦的时候，他现任女友索菲拉打电话来了。
这一个电话让拉莫斯清醒了不少，却湮灭不了他那颗火热的心，眼里流出的反而是更加坚定的光芒。
分手的话，就那样说出来了。
塞尔吉奥向索菲拉道歉，他的心里已经有一个喜欢的人了，哪怕这段感情没有结果、不被任何人看好，他还是想坚持下去。
那边的索菲拉，在长长的一段沉默之后，接受了他的道歉。还表示如果有一天他想通了，看到了她的好，他还可以回来找她。索菲拉还不忘强笑着告诉拉莫斯，追求她的男士很多，想回来得趁早，要不然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挂掉电话，拉莫斯的脑袋贴着方向盘，酝酿了将近两分钟。
然后啪地打开车门，脱下西装外套，扯掉领带，车门都没关就发足狂奔，一路追着切纳-穆里斯而去——
他以百米赛跑的速度不断飞奔着，在狂奔了三分钟之后，如愿看到了寂静的马拉加街道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一刻，拉莫斯激动得想哭。
他还以为这么久了，小穆里斯都快到家了。
穆里斯正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今日被塞尔吉奥搪塞过去太便宜他了的时候，就看到一道影子从他身旁掠过，然后急刹车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跑得气喘吁吁衣冠不整眼睛亮得逼人的塞尔吉奥-拉莫斯。
穆里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这就怪了，他这副样子让他以为他的后面有什么幽灵在追他。
拉莫斯没有说话，就站在那儿喘气，眼睛亮亮地盯着穆里斯。
穆里斯微微蹙了蹙眉。
他得承认，拉莫斯那亮得不寻常的眼神让他心里头一次感觉到了紧张。
“我必须要说，塞尔吉奥，你最好有事要告诉我，虽然我的胆子向来很大，你就这样突然窜出来吓人，还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拉莫斯眼睛更亮了。
军师的镇静出现了一丝裂缝，就连话也不自觉地多了起来。
庆幸，逻辑还没有出现紊乱。
“你应该没有东西落在我这里，我也没丢东西在你那里，所以我想不通让你……”
拉莫斯上前一步，倏地抱住了穆里斯。
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下来了。
夜空中的星星停止了闪烁，寂静的街道更像是置身真空。
就连穆里斯任何时候都不会停止运转的缜密大脑，也第一次出现了死机情况。
因为太突然，穆里斯完全没有做出反应，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被拉莫斯整个抱在怀里了。
马拉加王牌的眼角霎时炸出好几个井字，要是其他人看到了，一定会惊呼万分。
因为切纳-穆里斯雷打不动的扑克脸终于在这一刻碎掉了。
他有的全是被冒犯的恼怒，几乎只用一只手，就扯开了拉莫斯。
“如果你的脑袋是被车轱辘压过的话，你应该去上医院，而不是到我这里做些蠢事。”
这么多年了，敢这样抱着穆里斯的女人没有，男人就更没有了。
“小穆里斯，我们两个……要不要试试？”拉莫斯不在意穆里斯的恼怒，充满着笑意和渴望地道。
“试试你会怎么死？”穆里斯绝对是恼了，而且这辈子、两辈子都没这么糗过。
他的眼神也变得很危险，如果拉莫斯还有一丝理智在，就趁早打住。
“我喜欢你，小穆里斯。”
在穆里斯危险的目光下，拉莫斯深吸一口气，勇敢地说出了深藏心中的想法。
穆里斯怔住了。
在他两辈子共同拥有的时光中，他第一次接收到了男人的表白。
不是尹镜鸿那种开玩笑式地陪他过一辈子、两个臭男人死一块，而是塞尔吉奥-拉莫斯鼓足了勇气的一句——喜欢你。